亵神（八十六）
第八十六章
“叶修。”张新杰无奈地朝着机械地吃着饭的叶修喊道，他的手指按住叶修的手腕强迫着叶修抬起头来看他。
“你就不该给我解释一下吗？”刚刚王杰希把叶修带回来的时候，叶修浑身冷得打颤。外面艳阳九月天，他们的心却像是置于寒冬腊月。
叶修把目光向别处迁移，手指顺势放下筷子，没有解释只是冷淡地望着白到发亮的墙壁。他的脸色应该可以和这墙堪比。想到这个叶修微微一笑，清冷的眼眸染上笑意，不让人觉得开心只让看见的人觉得揪心与绝望。
苏沐橙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指抓住叶修冰块般的手臂，闭上眼睛用力地把眼里的泪水憋回去才开口：“叶修，刚刚发生什么了吗？”她只看见了王杰希扶着叶修一步一步地往这个地方走，那一瞬间她的警铃大作生怕叶修突发什么意外就这样离开她了。
“没事。”叶修的声音沙哑，像是在铁上摩擦的声音。腥甜的味道回转于喉咙与口腔间，叶修的手指敲击着桌面，把那一口或许不止一口的血咽回去。
他们要是发现了会更担心的。叶修深知。这样想着叶修努力地扯出勉强的笑容，冰凉至极：“沐橙，你先去训练吧。”他的心还因为黄少天的告白而跳动，暂时还没有平静下来。
想到黄少天，叶修的脸上还是免不得染上了忧愁的颜色。其他人或许他能狠着心硬着脸拒绝，可……不仅仅一次把自己放到卑微到尘埃的位置的黄少天让他拒绝不了。
这个小孩，太让人心疼了。把自己放得太低，叶修生怕他会迷失了自己的本性。本不该如此，黄少天应该是那个无所畏惧、勇往直前，冷静而敏感的有机主义者；不该这么的卑微。
叶修这样想着，脸色难免又沉重了几分。王杰希关上门，把拿来的热水袋塞到叶修冰凉的手掌心里：“叶修，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？”他躲在暗处看完了全程，心里不舒服却又抵不过对叶修的担忧。
“抱歉。”这件事情叶修确实做错了，无法辩解。
“我……”王杰希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，他伸出手紧紧地掐住叶修的脖子眼睛通红，“你差一点点就死了，你知道吗！”他的手缓缓离开冰凉的脖子，心也跟着这个温度一点一点的低下去。
叶修没有动，没有挣扎，冷淡的眼睛望着王杰希过个几分钟才僵硬地开口：“对不起。”他只有这一句能说，他什么保证也给不了。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，自私自利。想到这个词语叶修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。
人之初，性本恶。哪怕他努力抑制自己活络的心思，哪怕他努力地想要成神。可成神之路是多么的困难，路途是多么的绝望。
或许他曾经可以成神，可他现在再也做不到这个了。
作为一个人死去，听起来很正常甚至是许多世人习以为常的最后的结局；可这对叶修来讲却是无比的困难。
一个身处黑暗的人，某一天看见了光明。他不会舍弃光明继续在黑暗中像个幼儿蹒跚前行，他只会努力地、拼尽一切地去追逐这个遥不可及、转瞬即逝的光明。
“叶修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？”王杰希败在了那双毫无感情波澜的眼睛里，他闭上眼睛不敢在同叶修对视声音像是被压在磨刀石上的刀片——嘶哑、刺耳。
叶修动动嘴，眼神颇为抱歉：“我想做人。”意料之中的答案，张新杰的手部动作停顿，王杰希的心在这一刻沉没到了深海的黑暗之处水灌满了他的鼻腔，他想要挣扎想要活命，可生的希望就像是萤火虫的微光——一点一点的消失，再无生机。
张新杰抿着嘴目光呆滞地盯着没有任何动作却在毅然赴死的叶修，涩涩的，湿湿的。手指接触到眼镜框，湿润的触感让他一愣。他这是哭了吗？是了，自己最爱的人选择了死亡这条道路，并且坚定不移的往前走着不顾他的阻拦。
叶修往后退一步，挺直的腰杆弯下又起来，灿若星光的眼眸对应的是冰凉至极的身体：“对不起。”他可以听见自己身体里嘎吱嘎吱的声音，他可以听见蛇与蝎子在他的身体里饕餮大餐。
手指遮盖住眼睛，王杰希仰着头站着的身体微微颤抖：“不该是你说这句话。”他的悲伤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，叶修知道这都是他带来的。都是他，带给了他们伤害与悲痛。
“真的，很对不起。”叶修自认为他对不起很多人，可最对不起的就是张新杰与王杰希。他两为他寻医问药，他两为他淋雨吹风，可最后得到的却是他自己不想活下去的这个答案。
沉默是永恒的主题，叶修的手指冷的都在发颤，他的心仿佛被什么鸟类一口又一口的吞噬殆尽。或许，他就要死了吧……叶修感觉自己的世界开始朦胧，开始变成了冰的世界，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有着无数个漂浮在世间的亡灵。
每个亡灵都跟在自己在意的人身后，或许是执念，或许是深爱。